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潔森工坊的專業擁有無可比擬的優勢
潔森工坊的專業維修團隊經過嚴格的培訓和認證,具有深厚的戴森產品知識。潔森工坊始終與時俱進,瞭解最新的產品技術和維修方法,確保為您提供最佳的維修服務。
無與倫比的維修潛力
隨著戴森產品在市場上的需求不斷增加,維修服務的需求也在迅速增長。潔森工坊的戴森維修服務具有巨大的市場潛力,讓您在這個競爭激烈的市場中脫穎而出。
滿足您的需求,隨時隨地
無論您的Dyson產品遇到什麼問題,潔森工坊都能迅速提供專業維修服務。潔森工坊的維修據點,您可以郵寄也可以請我們到府收件,確保您能夠在最短的時間內獲得專業維修服務。
潔森工坊的專業維修服務:迅速恢復您的Dyson產品性能!
深厚的專業技能與豐富經驗
潔森工坊的維修團隊擁有多年的專業技能與經驗,確保您的Dyson產品維修過程順利且專業。我們不僅精通各種維修技巧,而且對Dyson產品有深入了解,讓您的產品盡快回到最佳狀態!
涵蓋各類型Dyson產品維修
無論是吸塵器、吹風機還是空氣清淨機等,潔森工坊都能為您提供全面且專業的維修服務。我們了解Dyson產品的特點,以及如何讓它們重新發揮最大潛力。您的產品維修需求,潔森工坊都能一一滿足!
透明且高效的維修流程
在潔森工坊,我們重視每一位客戶的寶貴時間。因此,我們致力於提供透明且高效的維修流程,讓您隨時了解維修進度。您可以安心等待,讓我們的專業團隊為您的Dyson產品進行維修,讓您的愛機迅速回歸最佳狀態!
深層清潔與消毒服務,讓您的產品煥然一新!
徹底清潔,消除隱藏的細菌與污垢
我們的專業團隊使用先進的深層清潔和消毒技術,徹底淨化您的Dyson產品,消除隱藏的細菌和污垢。別再讓髒污影響您的生活品質,現在就讓我們為您的產品進行全面清潔和消毒!
原廠零件與專業技術支持,讓您的產品更加耐用
使用原廠零件,確保產品性能與品質
為了讓您的Dyson產品發揮最大潛力,我們一直堅持使用原廠零件進行維修。原廠零件可以確保產品性能、品質與耐用度,讓您的產品更加值得信賴。
專業技術支持,讓您的產品維修無憂
擁有專業技術支持,您可以放心地將您的Dyson產品交給我們。
專業維修各類型家電產品,您的家電救星!
在現代生活中,各式家電產品已經成為我們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然而,隨著使用時間的增長,家電產品可能會出現各種故障,影響其性能和使用壽命。
在家電出現問題時,應立即尋求專業幫助,以免進一步損壞。潔森工坊為您提供各大品牌的家電維修服務,包括Dyson、小米、iRobot、伊萊克斯、LG、Panasonic、日立和Gtech小綠等。
潔森工坊具備豐富的經驗和專業技能,能夠迅速檢查並解決各類家電產品的故障。
吸塵器維修
吸塵器是家庭清潔的重要工具,但長時間使用後可能會出現馬達故障、電池老化或濾網堵塞等問題。
潔森工坊的專業維修團隊能夠為各大品牌的吸塵器提供維修服務,無論是更換馬達、電池,還是清洗濾網,我們都能確保您的吸塵器重新恢復最佳性能。現在就行動,讓您的吸塵器重返巔峰狀態!
掃地機器人維修
掃地機器人為我們的生活帶來了許多便利,然而,長時間使用可能會導致電池壽命降低、輪子磨損或傳感器失靈。
潔森工坊針對各大品牌的掃地機器人提供專業維修服務,無論是更換電池、輪子,還是維修傳感器,都能確保您的掃地機器人重新運作良好。別再等待家中機器人完全失靈,趕緊讓潔森工坊恢復它的運作效能!
空氣清淨機維修
空氣清淨機在提高室內空氣品質方面發揮著重要作用,但使用一段時間後,可能會出現濾網堵塞、風扇運作異常或電路故障等問題。
潔森工坊的專業維修團隊為各大品牌的空氣清淨機提供維修服務,包括更換濾網、修復風扇運作異常以及排查電路故障等。我們致力於確保您的空氣清淨機重新達到最佳運作狀態,繼續為您提供清新舒適的室內空氣。
吹風機維修
吹風機是日常生活中的必需品,然而在使用過程中可能會遇到無法啟動、風量減弱或電線老化等問題。
潔森工坊為各大品牌的吹風機提供維修服務,從更換馬達、修復風量問題到更換電線等,都能確保您的吹風機重新達到最佳性能。
潔森工坊的維修流程
戴森Dyson維修價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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潔森工坊客戶滿意保證
原廠品質保證,讓您安心
我們在維修過程中堅持使用原廠零件,確保您的Dyson產品維持最佳品質。同時,我們的專業技術支持團隊隨時為您解答疑問,讓您在維修過程中倍感安心。
客戶滿意度是我們的首要任務
我們深知客戶滿意度的重要性,因此致力於為您提供最優質的維修服務。我們的快速維修和客戶滿意度保證將讓您對我們的戴森維修服務信心倍增。
時間就是金錢,現在就採取行動
在您的Dyson產品出現問題時,別再猶豫,立即聯繫我們專業的維修團隊!我們將為您提供最專業、最高效的維修服務,讓您的產品迅速恢復正常運作。
現在就把握機會,讓我們的專業戴森維修服務為您的家電帶來新生!立即聯繫我們,享受無與倫比的專業維修服務,讓您的Dyson產品重返巔峰!
潔森工坊維修據點
臺中服務地區:臺中市、北屯、西屯、大里、太平、南屯、豐原、北區、南區、西區、潭子、大雅、沙鹿、清水、龍井、大甲、東區、烏日、神岡、霧峰、梧棲、大肚、后里、東勢、外埔、新社、中區、石岡、和平
嘉義服務地區:太保市、樸子市、大林鎮、布袋鎮、中埔鄉、民雄鄉、溪口鄉、新港鄉、六腳鄉、東石鄉、義竹鄉、鹿草鄉、水上鄉、中埔鄉、竹崎鄉、梅山鄉、番路鄉、大埔鄉、阿里山鄉
雲林服務地區:斗六市、西螺鎮、斗南鎮、北港鎮、虎尾鎮、土庫鎮、林內鄉、古坑鄉、大埤鄉、莿桐鄉、褒忠鄉、二崙鄉、崙背鄉、麥寮鄉、臺西鄉、東勢鄉、元長鄉、四湖鄉、口湖鄉、水林鄉
潔森工坊為您提供的家電維修服務臺中霧峰伊萊克斯空氣清淨機電池更換推薦,都經過嚴格的品質檢測,確保家電產品在維修後能夠達到最佳性能。臺中Panasonic掃地機器人水貨維修推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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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外,我們還提供完善的售後支持,為您解決維修後可能出現的任何問題。在潔森工坊,您將享受到無憂的家電維修體驗。臺中大肚戴森空氣清淨機按鍵失靈維修推薦
原以為 離開你以后 就能忘記 你那深情的眼 和關于 你遠去的消息 從此生與死 都是小事 山水依舊 世界從此寂寞 仿佛每一個背影 都是你的身影 多少哀愁 才被甩在身后 卻又跳在前頭 >>>更多美文:小詩自創
傷感的句子說說心情短語 一、你不愿意種花。你說,我不愿看見它,一點點凋落。是的,為了避免結束,你避免了一切開始。 二、總要等到過了很久,總要等退無可退,才知道我們曾親手舍棄的東西,在后來的日子里,再也遇不到了。 三、擠不進去的世界,就不要擠了,礙了別人的眼,累了自己的心。 四、無數個瞬間我都在想,你在就好了。結果還是我一個人熬過了所有這些時刻,后來,你在不在都無所謂了。 五、我不是冷血,更不是慢熱。我只是害怕,投入太多,離開的時候會難過。 六、最難過的不是大吼,是痛到最深處喘不上氣,手發抖連淚都得忍著。 七、除了你自己,沒有人會明白你的故事里有過多少快樂或悲傷,因為那終究只是你一個人的感覺。 八、有多少人故意賭氣關掉手機,忍不住打開后,發現什么也沒有。自作多情以為自己在他心里有多重要,到最后才發現自己原來是個笑話。別再傻了,人家根本就不在乎你。 九、每天睡前玩手機到半夜,是因為我沒有可以擁抱、聊天的人,所以才要玩手機玩到天荒地老,玩到一放下手機就瞬間睡著,才能沒功夫想這個令人難過的事實。 十、其實大家都一樣,都曾有過無數無助與脆弱的時候,這個時候,哪怕只是陌生人的一句關懷,都能讓你溫暖好久。 十一、請珍惜你身邊默默愛你的人。或許,有一天當他真的離開了。你會發現,離不開彼此的,是你,不是他。 十二、有時候,一個人想要的只是一只可握的手和一顆理解的心。 十三、我習慣了裝作無所謂,卻不是真的什么都不在乎,我也想有個人能看穿我的逞強,給我一個大大的擁抱。 十四、我以為,一個人更容易入睡;我以為,開著燈的夜晚不黑;我以為,冬天的冷,能凍住眼淚。只可惜,一切只是我以為。 十五、每個人都有這樣的經歷吧,躺在夜里卻怎么也睡不著。會有許多許多的畫面在自己的腦海里,曾經的你,曾經的我,曾經的我們。或悲或喜,或憂或痛。其實,回憶已經成為了我們的習慣,習慣在夜里享受孤獨,習慣在夜里獨自哀傷。我,不想習慣,卻無力更改。 十六、有那么一段時間,我覺得自己無話可說。就像是平時,見到陌生人,硬生生打完招呼就卡在那里,不會找話題不會聊天,甚至自己一個人開始發呆,不知道說什么。 十七、讀書的時候,總想著離家越遠越好,覺得那才是獨立。工作多年之后,卻恨不得每個周末都回家,因為除了家,似乎哪里都沒有踏實落腳的感覺。 十八、活得很累,但是不敢死,夜晚的時間太長了,足夠應付難過的情緒,天一亮就又是假裝快樂的一天。 最新傷感句子心情短語 一、我試過銷聲匿跡,最終也無人問及。 二、誰都會害怕,尤其是拼了命的珍惜后,卻還是什么都留不住。 三、總有一個人,他的離開讓你瞬間覺得自己一無所有。 四、思念一個人的滋味,就像是喝了一杯冰冷的水,然后一滴一滴凝成熱淚。 五、有的人與人之間的相遇就像是流星,瞬間迸發出令人羨慕的火花,卻注定只是匆匆而過。 六、我只是個普通人,渴了會喝水困了會想睡,痛了大概也會放手吧。 七、真想帶你去見見從前的我,這樣你就知道,你的出現,究竟怎樣改變了一個人。 八、大張旗鼓的離開都是試探,真正的離開沒有告別,悄聲無息。 九、牙痛可以拔掉,胃痛可以吃藥,你在我心里,難道要我把心挖出來扔掉。 十、回憶很美亦很傷,回憶,只不過是回不到曾經的記憶。 十一、曾經念念不忘的人,后來只是一個名字;曾以為過不去的事,日后不過只是故事。 十二、我總不能耗盡一生,換一句你的有可能。 十三、都說離別是為了下一次的重逢,可是當我們重逢時,我們還是我們嗎? 十四、我們似乎都忘了那段感情,我忘得刻意,你忘得隨意。 十五、我談過最長的戀愛,就是自戀。我愛自己,沒有情敵。 十六、遠了怕生,近了怕煩,少了怕淡,多了怕纏,你看啊,感情多難。 十七、有些傷口,無論過多久,依然一碰就痛;有些人,不管過多久,也還是一想起就疼。 十八、旋轉木馬是最殘忍的游戲,彼此追逐卻擁有永恒的距離。 讓人流淚的傷感句子 一、曾以為世界上最糟糕的事,就是孤獨終老。其實不是,最糟糕的是與那些讓你感到孤獨的人一起終老。 二、這南墻我是撞了,丟了的自己是撿不回來了,我摔得最慘的地方,就是我重新開始的位置,余生不用你指教了,這是我的感情,我自己收拾。 三、有時候,明明心如刀割,卻要燦爛的微笑;明明很脆弱,卻表現得如此堅強;眼淚在眼里打轉,卻告訴每個人我很好。 四、你要做一個不動聲色的大人了。不準情緒化,不準偷偷想念,不準回頭看。去過自己另外的生活。你要聽話,不是所有的魚都會生活在同一片海里。 五、我們太年輕,以致都不知道以后的時光,竟然那么長,長得足夠讓我忘記你,足夠讓我重新喜歡一個人,就像當初喜歡你那樣。 六、小時候覺得喜歡就夠了,越長大越發現光喜歡是沒有用的,你要有足夠的耐心和勇氣,去接住一次又一次的失望,熬到最后你會發現連喜歡都不剩了。 七、我終于熬過那段看誰都像你,干什么都能想起你,聽的歌都是關于你的日子,很慶幸,我終于可以不問歸期,不用聯系。 八、有時候,就是想大哭一場,因為心里憋屈。有時候,就是想瘋癲一下,因為情緒低落。有時候,就是想破口大罵,因為心里不爽。有時候,就是想安安靜靜,因為真的我累了。 九、喜歡一個人之后,將他吞進肚子里的想法經常有的。有種吞噬行為,不叫占有,叫作太喜歡。害怕喜歡的人以后不屬于自己,所以未雨綢繆,直接吞進肚子里好了。 十、我不得不承認自己也曾有那么一刻以為會和你一輩子在一起,我放下了所有的驕傲,遷就你的一切,可還是沒能走到最后,我不會怪你,因為你是我最意外的勇敢,也是不得不放棄的糾纏。 十一、心臟是一座有兩間臥室的房子,一間住著痛苦,另一間住著歡樂,人不能笑得太響。否則笑聲會吵醒隔壁房間的痛苦。 十二、后來,我們什么都有了,卻沒有了我們。你要明白,再燙手的水還是會涼,再溫飽的熱情還是會退散,再愛的人還是會分開。所以你要乖,要長大,不再張口就是,來日方長,而要習慣人走茶涼。 十三、一個人總要走陌生的路,看陌生的風景,聽陌生的歌,然后在某個不經意的瞬間,你會發現,原本費盡心機想要忘記的事情真的就這么忘記了。 十四、被人告白覺得都是玩笑,被人喜愛覺得愛不持久,跟剛認識的朋友多說幾句話怕別人嫌我煩,跟喜歡的人面前覺得自己不好看,基本上我除了打牌時喜歡亂叫地主以外,都活得克制嚴謹小心翼翼,敏感多心,也該孤獨。 十五、曾經一個朋友給我講過一個故事,一棵樹愛上了馬路對面的另一個棵樹,我問她然后呢,她說然后就沒有然后了。很久以后我才懂,不可能的事,開始就是結束。 十六、沒有人會真正感同身受你的痛楚,也沒有人會真正在意你一路走來所遇過的坎與負過的傷,所以別再為了尋求安慰而四處同人訴說你的苦,因為旁人只看結果,也只關心結果,成長本來就是一個獨立無援的過程,你必須得學會獨當一面。 十七、人都是這樣,明知道關燈玩手機傷害眼還是習慣了在被窩里玩,明知道抽煙很傷身還是戒不掉,明知道飲料喝多了會胖還是忍不了,明知道熬夜傷身還是愛晚睡,明知道你不喜歡我還是喜歡你。 十八、放棄一個喜歡很久的人是什么感覺?終于能睡個好覺,終于不用整天盯著手機,終于不用天天逛他空間,最重要的是生命中少了一個讓我撕心裂肺的的人。他仍是我的軟肋,卻再也不是我的盔甲,就想梗在喉嚨里的魚刺終于被咽下去了,可喉嚨還是會痛,后來你終于錯過了我。 >>>更多美文:說說文案
老舍:上任 尤老二去上任。 看見辦公的地方,他放慢了腳步。那個地方不大,他曉得。城里的大小公所和賭局煙館,差不多他都進去過。他記得這個地方——開開門就能看見千佛山。現在他自然沒心情去想千佛山;他的責任不輕呢!他可是沒透出慌張來;走南闖北的多年了,他沉得住氣,走得更慢了。胖胖的,四十多歲,重眉毛,黃凈子臉。灰嗶嘰夾袍,肥袖口;青緞雙臉鞋。穩穩地走,沒看千佛山:倒想著:似乎應當坐車來。不必,幾個伙計都是自家人,誰還不知道誰;大可以不必講排場。況且自己的責任不輕,干嗎招搖呢。這并不完全是怕;青緞鞋,灰嗶嘰袍,恰合身分;慢慢地走,也顯著穩。沒有穿軍衣的必要。腰里可藏著把硬的。自己笑了笑。 辦公處沒有什么牌匾:和尤老二一樣,里邊有硬家伙。只是兩間小屋。門開著呢,四位伙計在凳子上坐著,都低著頭吸煙,沒有看千佛山的。靠墻的八仙桌上有幾個茶杯,地上放著把新洋鐵壺,壺的四圍趴著好幾個香煙頭兒,有一個還冒著煙。尤老二看見他們立起來,又想起車來,到底這樣上任顯著“禿”一點。可是,老朋友們都立得很規矩。雖然大家是笑著,可是在親熱中含著敬意。他們沒因為他沒坐車而看不起他。說起來呢,稽察長和稽察是作暗活的,越不惹人注意越好。他們自然曉得這個。他舒服了些。 尤老二在八仙桌前面立了會兒,向大家笑了笑,走進里屋去。里屋只有一條長桌,兩把椅子,墻上釘著月份牌,月份牌的上面有一條臭蟲血。辦公室太空了些,尤老二想;可又想不出添置什么。趙伙計送進一杯茶來,飄著根茶葉棍兒。尤老二和趙伙計全沒的說,尤老二擦了下腦門。啊,想起來了:得有個洗臉盆,他可是沒告訴趙伙計去買。他得細細地想一下:辦公費都在他自己手里呢,是應該公開地用,還是自己一把死拿?自己的薪水是一百二,辦公費八十。賣命的事,把八十全拿著不算多。可是伙計們難道不是賣命?況且是老朋友們?多少年不是一處吃,一處喝呢?不能獨吞。趙伙計走出去,老趙當頭目的時候,可曾獨吞過錢?尤老二的臉紅起來。劉伙計在外屋目留了他一眼。老劉,五十多了,倒當起伙計來,三年前手里還有過五十支快槍!不能獨吞。可是,難道白當頭目?八十塊大家分?再說,他們當頭目是在山上。尤老二雖然跟他們不斷的打聯絡,可是沒正式上過山。這就有個分別了。他們,說句不好聽的,是黑面上的;他是官。作官有作官的規矩。他們是棄暗投明,那么,就得官事官辦。八十元辦公費應當他自己拿著。可是,洗臉盆是要買的;還得來兩條毛巾。 除了洗臉盆該買,還似乎得作點別的。比如說,稽察長看看報紙,或是對伙計們訓話。應當有份報紙,看不看的,擺著也夠樣兒。訓話,他不是外行。他當過排長,作過稅卡委員;是的,他得訓話;不然,簡直不象上任的樣兒。況且,伙計們都是住過山的,有時候也當過兵;不給他們幾句漂亮的,怎能叫他們佩服。老趙出去了。老劉直咳嗽。必定得訓話,叫他們得規矩著點。尤老二咳嗽了一聲,立起來,想擦把臉;還是沒有洗臉盆與毛巾。他又坐下。訓話,說什么呢?不是約他們幫忙的時候已經說明白了嗎,對老趙老劉老王老褚不都說的是那一套么?“多年的朋友,捧我尤老二一場。我尤老二有飯吃,大家伙兒就餓不著;自己弟兄!”這說過不止一遍了,能再說么?至于大家的工作,誰還不明白——反正還不是用黑面上的人拿黑面上的人?這只能心照,不便實對實地點破。自己的飯碗要緊,腦袋也要緊。要真打算立功的話,拿幾個黑道上的朋友開刀,說不定老劉們就會把盒子炮往里放。睜一眼閉一眼是必要的,不能趕盡殺絕;大家日后還得見面。這些話能明說么?怎么訓話呢?看老劉那對眼睛,似乎死了也閉不上,幫忙是義氣,真把山上的規矩一筆鉤個凈,作不到。不錯,司令派尤老二是為拿反動分子。可是反動分子都是朋友呢。誰還不知道誰吃幾碗干飯?難! 尤老二把灰嗶嘰袍脫了,出來向大家笑了笑。 “稽察長!”老劉的眼里有一萬個“看不起尤老二”,“分派分派吧。” 尤老二點點頭。他得給他們一手看。“等我開個單子。咱們的事兒得報告給李司令。昨兒個,前兩天,不是我向諸位弟兄研究過?咱們是幫助李司令拿反動派。我不是說過:李司令把我叫了去,說,老二,我地面上生啊,老二你得來幫幫忙。我不好意思推辭,跟李司令也是多年的朋友。我這么一想,有辦法。怎么說呢,我想起你們來。我在地面上熟哇,你們可知底呢。咱們一合作,還有什么不行的事!司令,我就說了,交給我了,司令既肯賞飯吃,尤老二還能給臉不兜著?弟兄們,有李司令就有尤老二,有尤老二就有你們。這我早已研究過了。我開個單子,誰管哪里,誰管哪里,核計好了,往上一報,然后再動手,這象官事,是不是?”尤老二笑著問大家。 老劉們都沒言語。老褚擠了擠眼。可是誰也沒感到僵得慌。尤老二不便再說什么,他得去開單子。拿筆刷刷的一寫,他想,就得把老劉們唬背過氣去。那年老褚綁王三公子的票,不是求尤老二寫的通知書么?是的,他得刷刷地寫一氣。可是筆墨硯呢?這幾個伙計簡直沒辦法!“老趙,”尤老二想叫老趙買筆去。可是沒說出來。為什么買東西單叫老趙呢?一來到錢上,叫誰去買東西都得有個分寸。這不是山上,可以馬馬虎虎。這是官事,誰該買東西去,誰該送信去,都應當分配好了。可是這就不容易,買東西有扣頭,送信是白跑腿;誰活該白跑腿呢?“啊,沒什么,老趙!”先等等買筆吧,想想再說。尤老二心里有點不自在。沒想到作稽察長這么啰嗦。差事不算很甜;也說不上苦來。假若八十元辦公費都歸自己的話。可是不能都歸自己,伙計們都住過山;手兒一緊,還真許嘗個“黑棗”,是玩的嗎?這玩藝兒不好辦,作著官而帶著土匪,算哪道官呢?不帶土匪又真不行,專憑尤老二自己去拿反動分子?拿個屁!尤老二摸了摸腰里的家伙:“哥兒們,硬的都帶著哪?” 大家一齊點了點頭。 “媽的怎么都啞巴了?”尤老二心里說。是什么意思呢?是不佩服咱尤老二呢,還是怕呢?點點頭,不象自己朋友,不象;有話說呀。看老劉!一臉的官司。尤老二又笑了笑。有點不夠官派,大概跟這群家伙還不能講官派。罵他們一頓也許就罵歡喜了?不敢罵,他不是地道土匪。他知道他是腳踩兩只船。他恨自己不是地道土匪,同時又覺得他到底高明,不高明能作官么?點上根煙,想主意,得喂喂這群家伙。辦公費可以不撒手;得花點飯錢。 “走哇,弟兄們,五福館!”尤老二去穿灰嗶嘰夾袍。 老趙的倭瓜臉裂了紋,好似是熟透了。老劉五十多年制成的石頭腮幫笑出兩道縫。老王老褚也都復活了,仿佛是。大家的嗓子里全有了津液,找不著話說也舔舔嘴唇。 到了五福館,大家確是自己朋友了,不客氣:有的要水晶肘,有的要全家福,老劉甚至于想吃鍋火晶雞,而且要雙上。吃到半飽,大家覺得該研究了。老劉當然先發言,他的歲數頂大。石頭腮幫上紅起兩塊,他喝了口酒,夾了塊肘子,吸了口煙。“稽察長!”他掃了大家一眼:“煙土,暗門子,咱們都能手到擒來。那反——反什么?可得小心!咱們是干什么的?傷了義氣,可合不著。不是一共才這么一小堆洋錢嗎?”尤老二被酒勁催開了膽量:“不是這么說,劉大哥!李司令派咱們哥幾個,就為拿反動派。反動派太多了,不趕緊下手,李司令就坐不穩;他吹了,還有咱們?” “比如咱們下了手,”老趙的酒氣隨著煙噴出老遠,“斃上幾個,咱們有槍,難道人家就沒有?還有一說呢,咱們能老吃這碗飯嗎?這不是怕。” “誰怕誰不是人養的!”老褚馬上研究出來。 老趙接了過來:“不是怕,也不是不幫李司令的忙。義氣,這是義氣!好尤二哥的話,你雖然幫過我們,公面私面你也比我們見的廣,可是你沒上過山。” “我不懂?”尤老二眼看空中,冷笑了聲。 “誰說你不懂來著?”葫蘆嘴的王小四冒出一句來。“是這么著,哥兒們,”尤老二想烹他們一下:“捧我尤老二呢,交情;不捧呢,”又向空中一笑,“也沒什么。”“稽察長,”又是老劉,這小子的眼睛老瞪著:“真干也行呀,可有一樣,我們是伙計,你是頭目;毒兒可全歸到你身上去。自己朋友,歹話先說明白了。叫我們去掏人,那容易,沒什么。” 尤老二胃中的海參全冰涼了。他就怕的是這個。伙計辦下來的,他去報功;反動派要是請吃“黑棗”可也先請他!但是他不能先害怕,事得走著瞧。吃“黑棗”不大舒服,可是報功得賞卻有勁呢。尤老二混過這么些年了,哪宗事不是先下手的為強?要干就得玩真的!四十多了,不為自己,還不為兒子留下點什么?都象老劉們還行,顧腦袋不顧屁股,干一輩子黑活,連墳地都沒有。尤老二是虛子①,會研究,不能只聽老劉的。他決定干。他得捧李司令。弄下幾案來,說不定還會調到司令部去呢。出來也坐坐汽車什么的!尤老二不能老開著正步上任! 湯使人的胃與氣一齊寬暢。三仙湯上來,大家緩和了許多。尤老二雖然還很堅決,可是話軟和了些:“伙計們,還得捧我尤老二呀,找沒什么刺兒的弄吧——活該他倒霉,咱們多少露一手。你說,腰里帶著硬的,凈弄些個暗門子,算哪道呢?好啦!咱們就這么辦,先找小的,不刺手的辦,以后再說。辦下來,咱們還是這兒,水晶肘還不壞,是不是?”“秋天了,以后該吃紅燜肘子了。”王小四不大說話,一說可就說到根上。 尤老二決定留王小四陪著他辦公,其余的人全出去踩訪。不必開單子了,等他們踩訪回來再作報告。是的,他得去買筆墨硯和洗臉盆。他自己去買,省得有偏有向。應當來個文書,可是忘了和李司令說。暫時先自己寫吧,等辦下案來再要求添文書;不要太心急,尤老二有根。二爹的兒子,聽說,會寫字,提拔他一下吧。將來添文書必用二爹的兒子,好啦,頭一天上任,總算不含糊。 只顧在路上和王小四瞎扯,筆墨硯到底還是沒有買。辦公室簡直不象辦公室。可是也好:刷刷地寫一氣,只是心里這么想;字這種玩藝刷刷的來的時候,說真的,并不多;要寫哪個,哪個偏偏不在家。沒筆墨硯也好。辦什么呢,可是?應當來份報紙,哪怕是看看廣告的圖呢。不能老和王小四瞎扯,雖然是老朋友,到底現在是官長與伙計,總得有個分寸。門口已經站過了,茶已喝足,月份牌已翻過了兩遍。再沒有事可干。盤算盤算家事,還有希望。薪水一百二,辦公費八十——即使不能全數落下——每月一百五可靠。慢慢地得買所小房。媽的商二狗,跟張宗昌走了一趟,干落十萬!沒那個事了,沒了。反動派還不就是他們么?哪能都象商二狗,資資本本地看著?誰不是錢到手就迷了頭?就拿自己說吧,在稅卡子上不是也弄了兩三萬嗎?都哪兒去了?吃喝玩樂的慣了,再天天啃窩窩頭?受不了,誰也受不了!是的,他們——憑良心說,連尤老二自己——都盼著張督辦回來,當然的。媽的,丁三立一個人就存著兩箱軍用票呢!張要是回來,打開箱子,老丁馬上是財主!拿反動派,說不下去,都是老朋友。可是月薪一百二,辦公費八十,沒法兒。得拿!媽的腦袋掉了碗大的疤,誰能顧得了許多!各自奔前程,誰叫張大帥一時回不來呢。拿,斃幾個!尤老二沒上過山,多少跟他們不是一伙。 四點多了,老劉們都沒回來。這三個家伙是真踩窩子①去了,還是玩去了?得定個辦公時間,四點半都得回來報告。假如他們干脆不回來,象什么公事?沒他們是不行,有他們是個累贅,真他媽的。到五點可不能再等;八點上班,五點關門;伙計們可以隨時出去,半夜里拿人是常有的事;長官可不能老伺候著。得告訴他們,不大好開口。有什么不好開口,尤老二你不是頭目么?馬上告訴王小四。王小四哼了一聲。什么意思呢? “五點了,”尤老二看了千佛山一眼,太陽光兒在山頭上放著金絲,金光下的秋草還有點綠色。“老王你照應著,明兒八點見。” 王小四的葫蘆嘴閉了個嚴。 第二天早晨,尤老二故意的晚去了半點鐘,拿著點勁兒。 萬一他到了,而伙計們沒來,豈不是又得為難? 伙計們卻都到了,還是都低著頭坐在板凳上吸煙呢。尤老二想揪過一個來揍一頓,一群死鬼!他進了門,他們照舊又都立起來,立起來的很慢,仿佛都害著腳氣。尤老二反倒笑了;破口罵才合適,可是究竟不好意思。他得寬宏大量,誰叫輪到自己當頭目人呢,他得拿出虛子勁兒,嘻嘻哈哈,滿不在乎。 “嗨,老劉,有活兒嗎?”多么自然,和氣,夠味兒;尤老二心中夸贊著自己的話。 “活兒有,”老劉瞪著眼,還是一臉的官司:“沒辦。”“怎么不辦呢?”尤老二笑著。 “不用辦,待會了他們自己來。” “嘔!”尤老二打算再笑,沒笑出來。“你們呢?”他問老趙和老褚。 兩人一齊搖了搖頭。 “今天還出去嗎?”老劉問。 “啊,等等,”尤老二進了里屋,“我想想看。”回頭看了一眼,他們又都坐下了,眼看著煙頭,一聲不發,一群死鬼。 坐下,尤老二心里打開了鼓——他們自己來?不能細問老劉,硬輸給他們,不能叫伙計小看了。什么意思呢,他們自己來?不能和老劉研究,等著就是了。還打發老劉們出去不呢?這得馬上決定:“嗨,老褚!你走你的,睜著點眼,聽見沒有?”他等著大家笑,大家一笑便是欣常他的膽量與幽默;大家沒笑。“老劉,你等等再走。他們不是找我來嗎?咱倆得陪陪他們。都是老朋友。”他沒往下分派,老王老趙還是不走好,人多好湊膽子。可是他們要出去呢,也不便攔阻;干這行兒還能不要玄虛么?等他們問上來再講。老王老趙都沒出聲,還算好。“他們來幾個?”話到嘴邊上又咽了回去。反正尤老二這兒有三個伙計呢,全有硬家伙。他們要是來一群呢,那只好閉眼,走到哪兒說哪兒! 還沒報紙!哪象辦公的樣!況且長官得等著反動派,太難了。給司令部個電話,派一隊來,來一個拿一個,全斃!不行,別太急了,看看再講。九點半了,“嗨,老劉,什么時候來呀?” “也快,稽察權!”老劉這小子有點故意的看哈哈笑。“報!叫賣報的!”尤老二非看報不可了。 買了份大早報,尤老二找本地新聞,出著聲兒念。非當當的念,念不上句來。他媽的女招待的姓別扭,不認識。別扭!當當,軟一下,女招待的姓! “稽察長!他們來了。”老劉特別地規矩。 尤老二不慌,放下姓別扭的女招待,輕輕的:“進來!”摸了摸腰中的家伙。 進來了一串。為首的是大個兒楊;緊跟著花眉毛,也是傻大個兒;猴四被倆大個子夾在中間,特別顯著小;馬六,曹大嘴,白張飛,都跟進來。 “尤老二!”大家一齊叫了聲。 尤老二得承認他認識這一群,站起來笑著。 大家都說話,話便擠到了一處。嚷嚷了半天,全忘記了自己說的是什么。 “楊大個兒,你一個人說;嗨,聽大個兒說!”大家的意見漸歸一致,彼此勸告:“聽大個兒的!” 楊大個兒——或是大個兒楊,全是一樣的——擰了擰眉毛,彎下點腰,手按在桌上,嘴幾乎頂住尤老二的鼻子:“尤老二,我們給你來賀喜!” “聽著!”白張飛給猴四背上一拳。 “賀喜可是賀喜,你得請請我們。按說我們得請你,可是哥兒們這幾天都短這個,”食指和拇指成了圈形。“所以呀,你得請我們。” “好哥兒們的話啦,”尤老二接了過去。 “尤老二,”大個兒楊又接回去。“倒用不著你下帖,請吃館子,用不著。我們要這個,”食指和拇指成了圈形。“你請我們坐車就結了。” “請坐車?”尤老二問。 “請坐車!”大個兒有心事似的點點頭。“你看,尤老二,你既然管了地面,我們弟兄還能作活兒嗎?都是朋友。你來,我們滾。你來,我們渡;咱們不能抓破了臉。你作你的官,我們上我們的山。路費,你的事。好說好散,日后咱們還見面呢。”大個兒楊回頭問大家:“是這么說不是?”“對,就是這幾句;聽尤老二的了!”猴四把話先搶到。尤老二沒想到過這個。事情容易,沒想到能這么容易。可是,誰也沒想到能這么難。現在這群是六個,都請坐車;再來六十個,六百個呢,也都請坐車?再說,李司令是叫抓他們;若是都送車費,好話說著,一位一位地送走,算什么辦法呢?錢從哪兒來呢?這大概不能向李司令要吧?就憑自己的一百二薪水,八十塊辦公費,送大家走?可是說回來,這群家伙確是講面子,一聲難聽的沒有:“你來,我們滾。”多么干脆,多么自己。事情又真容易,假如有人肯出錢的話。他笑著,讓大家喝水,心中拿不定主意。他不敢得罪他們,他們會說好的,也有真厲害的。他們說滾,必定滾;可是,不給錢可滾不了。他的八十塊辦公費要連根爛。他還得裝作愿意拿的樣子,他們不吃硬的。 “得多少?朋友們!”他滿不在乎似的問。 “一人十拉塊錢吧。”大個兒楊代表大家回答。 “就是個車錢,到山上就好辦了。”猴四補充上。“今天后響就走,朋友,說到哪兒辦到哪兒!”曹大嘴說。尤老二不能脆快,一人十塊就是六十呀!八十辦公費,去了四分之三! “尤老二,”白張飛有點不耐煩,“干脆拍出六十塊來,咱們再見。有我們沒你,有你沒我們,這不痛快?你拿錢,我們滾。你不——不用說了,咱們心照。好漢不必費話,三言兩語。尤二哥,咱老張手背向下,和你討個車錢!”“好了,我們哥兒們全手背朝下了,日后再補付,哥兒們不是一天半天的交情!”楊大個兒領頭,大家隨著;雖然詞句不大一樣,意思可是相同。 尤老二不能再說別的了,從“腰里硬”里掏出皮夾來,點了六張十塊的:“哥兒們!”他沒笑出來。 楊大個兒們一齊叫了聲“哥兒們”。猴四把票子卷巴卷巴塞在腰里:“再見了,哥兒們!”大家走出來,和老劉們點了頭:“多喒山上見哪?”老劉們都笑了笑,送出門外。 尤老二心里難過得發空。早知道,調兵把六個家伙全扣住!可是,也許這么善辦更好;日后還要見面呀。六十塊可出去了呢;假如再來這么幾檔兒,連一百二的薪水賠上也不夠!作哪道稽察長呢?稽察長叫反動派給炸了醬,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老劉是好意呢,還是玩壞?得問問他!不拿土匪,而把土匪叫來,什么官事呢?還不能跟老劉太緊了,他也會上山。不用他還不行呢;得罪了誰也不成,這年頭。假若自己一上任就帶幾個生手,哼,還許登時就吃了“黑棗兒”;六十塊錢買條命,前后一核算,也還值得。尤老二沒辦法,過去的不用再提,就怕明天又來一群要路費的!不能對老劉們說這個,自己得笑,得讓他們看清楚:尤老二對朋友不含糊,六十就六十,一百就一百,不含糊;可是六十就六十,一百就一百,自己吃什么呢,稽察長喝西北風,那才有根! 尤老二又拿起報紙來,沒勁!什么都沒勁,六十塊這么窩窩囊囊地出去,真沒勁。看重了命,就得看不起自己;命好象不是自己的,得用錢買,他媽的!總得佩服猴四們,真敢來和稽察長要路費!就不怕登時被捉嗎?竟自不怕,邪!丟人的是尤老二,不用說拿他們呀,連句硬張話都沒敢說,好泄氣!以后再說,再不能這么軟!為當稽察長把自己弄軟了,那才合不著。稽察長就得拿人,沒第二句話!女招待的姓真別扭。老褚回來了。 老褚反正得進來報告,稽察長還能趕上去問么?老褚和老趙聊上天了;等著,看他進來不;土匪們,沒有道理可講。老褚進來了:“尤——稽察長!報告!城北窩著一群朋——啊,什么來著?動——動子!去看看?” “在哪兒?”尤老二不能再怕;六十塊已被敲出去,以后命就是命了,太爺哪兒也敢去。 “湖邊上,”老褚知道地方。 “帶家伙,老褚,走!”尤老二不含糊。堵窩兒掏!不用打算再叫稽察長出路費。 “就咱倆去?”老褚真會激人哪。 “告訴我地方,自己去也行,什么話呢!”尤老二拚了,大玩命,他們也不曉得稽察長多錢一斤。好嗎,凈開路費,一案辦不下來,怎么對李司令呢?一百二的薪水! 老褚沒言語,灌了碗茶,預備著走的樣兒。尤老二帶理不理地走出來,老褚后面跟著。尤老二覺得順了點氣,也硬起點膽子來。說真的,到底倆人比一個擋事的多,遇到事多少可以研究研究。 湖邊上有個鼻子眼大小的胡同,里邊會有個小店。尤老二的地面多熟,竟自會不知道這家小店。看著就象賊窩!忘了多帶伙計!尤老二,他叫著自己,白闖練了這么多年,還是氣浮哇!怎么不多帶人呢?為什么和伙計們斗氣呢?可是,既來之則安之,走哇。也得給伙計們一手瞧瞧,咱尤老二沒住過山哪,也不含糊!咱要是掏出那么一個半個的來,再說話可就靈驗多了。看運氣吧;也許是玩完,誰知道呢。“老褚,你堵門是我堵門?” “這不是他們?”老褚往門里一指,“用不著堵,誰也不想跑。” 又是活局子!對,他們講義氣,他媽的。尤老二往門里打了一眼,幾個家伙全在小過道里坐著呢。花蝴蝶,鼻子六兒,宋占魁,小得勝,還有倆不認識的;完了,又是熟人!“進來,尤老二,我們連給你賀喜都不敢去,來吧,看看我們這群。過來見見,張狗子,徐元寶。尤老二。老朋友,自己弟兄。”大家東一句西一句,扯的非常親熱。“坐下吧,尤老二,”小得勝——爸爸老得勝剛在河南正了法——特別的客氣。 尤老二恨自己,怎么找不到話說呢?倒是老褚漂亮:“弟兄們,稽察長親自來了,有話就說吧。” 稽察長笑著點了點頭。 “那么,咱們就說干脆的,”鼻子六兒扯了過來:“宋大哥,帶尤二哥看看吧!” “尤二哥,這邊!”宋占魁用大拇指往肩后一挑,進了間小屋。 尤老二跟過去,準沒危險,他看出來。要玩命都玩不成;別扭不別扭?小屋里漆黑,地上潮得出味兒,靠墻有個小床,鋪著點草。宋占魁把床拉出來,蹲在屋角,把濕淥淥的磚起了兩三塊,掏出幾桿小家伙來,全扔在了床上。“就是這一堆!”宋占魁笑了笑,在襟上擦擦手:“風太緊,帶著這個,我們連火車也上不去!弟兄們就算困在這兒了。老褚來,我們才知道你上去了。我們可就有了辦法。這一堆交給你,你給點車錢,叫老褚送我們上火車。行也得行,不行也得行,弟兄們求到你這兒了!” 尤老二要吐!潮氣直鉆腦子。他捂上了鼻子。“交給我算怎么回事呢?”他退到屋門那溜兒。“我不能給你們看著家伙!” “可我們帶不了走呢,太緊!”宋占魁非常的懇切。“我拿去也可以,可是得報官;拿不著人,報點家伙也是好的!也得給我想想啊,是不是?”尤老二自己聽著自己的話都生氣,太軟了,尤老二! “尤老二,你隨便吧!” 尤老二本希望說僵了哇。 “隨便吧,尤老二你知道,干我們這行的但分有法,能扔家伙不能?你怎辦怎好。我們只求馬上跑出去。沒有你,我們走不了;叫老褚送我們上車。” 土匪對稽察長下了命令,自己弟兄!尤老二沒的可說,沒主意,沒勁。主意有哇,用不上!身分是有哇,用不上!他顯露了原形,直抓頭皮。拿了家伙敢報官嗎?況且,敢不拿著嗎?嘿,送了車費,臨完得給他們看家伙,哪道公事呢?尤老二只有一條路:不拿那些家伙,也不送車錢,隨他們去。可是,敢嗎?下手拿他們,更不用想。湖岸上隨時可以扔下一個半個的死尸;尤老二不愿意來個水葬。 “尤老二,”宋大哥非常的誠懇:“狗養的不知道你為難;我們可也真沒法。家伙你收著,給我們倆錢。后話不說,心照!” “要多少?”尤老二笑得真傷心。 “六六三十六,多要一塊是雜種!三十六塊大洋!”“家伙我可不管。” “隨便,反正我們帶不了走。空身走,捉住不過是半年;帶著硬的,不吃‘黑棗’也差不多!實話!怕不怕,咱們自己哥兒們用不著吹騰;該小心也得小心。好了,二哥,三十六塊,后會有期!”宋大哥伸了手。 三十六塊過了手。稽察長沒辦法。“老褚,這些家伙怎辦?”“拿回去再說吧。”老褚很有根。 “老褚,”他們叫,“送我們上車!” “尤二哥,”他們很客氣,“謝謝啦!” 尤二哥只落了個“謝謝”。把家伙全攏起來,沒法拿。只好和老褚分著插在腰間。多威武,一腰的家伙。想開槍都不行,人家完全信任尤二哥,就那么交出槍來,人家想不到尤二哥也許會翻臉不認人。尤老二連想拿他們也不想了,他們有根,得佩服他們!八十塊辦公費以外,又賠出十六塊去!尤老二沒辦法。一百二的薪水也保不住,大概! 尤老二的午飯吃得不香,倒喝了兩盅窩心酒。什么也不用說了,自己沒本事!對不起李司令,尤老二不是不顧臉的人。看吧,再有這么一檔子,只好辭職,他心里研究著。多么難堪,辭職!這年頭哪里去找一百二的事?再找李司令,萬難。拿不了匪,倒叫匪給拿了,多么大的笑話!人家上了山以后,管保還笑著俺尤老二。尤老二整個是個笑話!越想越懊心。 只好先辦煙土吧。煙土算反動不算呢?算,也沒勁哪!反正不能辭職,先辦辦煙土也好。尤老二決定了政策。不再提反動。過些日子再說。老劉們辦煙土是有把握的。 一個星期里,辦下幾件煙土來。李司令可是囑咐辦反動派!他不能催伙計們,辦公費而外已經貼出十六塊了。是個星期一吧,伙計們都出去踩煙土,(煙土!)進了個傻大黑粗的家伙,大搖大擺的。 “尤老二!”黑臉上笑著。 “誰?錢五!你好大膽子!” “有尤二哥在這兒,我怕誰!”錢五坐下了;“給根煙吃吃。” “干嗎來了?”尤老二摸了摸腰里——又是路費!“來?一來賀喜,二來道謝!他們全到了山上,很念你的好處!真的!” “嘔?他們并沒笑話我!”尤老二心里說。 “二哥!”錢五掏出一卷票子來:“不說什么了,不能叫你賠錢。弟兄們全到了山上,永遠念你的好處。”“這——”尤老二必須客氣一下。 “別說什么,二哥,收下吧!宋大哥的家伙呢?”“我是管看家伙的?”尤老二沒敢說出來。“老褚手里呢。”“好啦,二哥,我和老褚去要。” “你從山上來?”尤老二覺得該閑扯了。 “從山上來,來勸你別往下干了。”錢五很誠懇。“叫我辭職?” “就是!你算是我(www.lz13.cn)們的人也好,不算也好。論事說,有你沒我們,有我們沒你,論人說,你待弟兄們好,我們也待你好。你不用再干了。話說到這兒為止。我在山上有三百多人,可是我親自來了朋友嗎!我叫你不干,你頂好就不干。明白人不用多說話,我走了,二哥。告訴老褚我在湖邊小店里等他。” “再告訴我一句,”尤老二立起來:“我不干了,朋友們怎想?” “沒人笑話你!怕笑,二哥?好了,再見!” 稽察長換了人,過了兩三天吧。尤老二,胖胖的,常在街上蹓著,有時候也看千佛山一眼。 老舍作品_老舍散文集 老舍:四位先生 老舍:宗月大師分頁:1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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